第2章
任灯下意识往后退开半步,距离被拉开。</p>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,她抿唇道了声谢谢。</p>
男人目光从她眉眼移到她左肩掉落的灰烬上。</p>
下一秒,指尖夹着的烟被随轲掐熄扔进了垃圾桶。</p>
任灯没注意男人的动作,只庆幸自己避开了谈知沥的视线。</p>
明津泽和谈知沥的对话让她下意识想躲。</p>
她努力地压着情绪,向下垂落的的眼睫遮了眸底的失落和酸涩。</p>
察觉到面前的男人并未离开。</p>
任灯背脊抵着墙,抬眸看向被自己撞了的男人。</p>
眸光相撞。</p>
她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。</p>
随轲盯着她没说话,目光停落在她沾了湿痕的裙摆和鞋子上。</p>
察觉到她在不着痕迹拉开距离,随轲眉峰微挑。</p>
害怕他?</p>
手机铃声响起。</p>
任灯下意识去摸包里的手机。</p>
手机黑着屏安安静静,不是她的电话。</p>
面前的男人已经摸出手机贴近耳朵。</p>
任灯没有偷听别人讲电话的意思,往边上走了几步。</p>
“就来。”</p>
男人低沉不耐的声音让任灯向后的脚步微凝。</p>
这通电话不过几秒便结束。</p>
男人离开,任灯吐出一口浊气,靠着墙站了一会儿。</p>
外边明津泽和谈知沥的对话已经结束。</p>
任灯挽了挽头发,准备迈开脚步出去。</p>
余光在看到款款来到谈知沥身边的女人时滞住。</p>
她没见过沈音尧,却在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便对上她的名字。</p>
女人一字肩毛衣,恰到好处的露出流畅肩线和锁骨,脖颈间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泛着光泽,长裙曳地,走动时能听到细细碎碎的高跟鞋声音,一头微卷的长发也精致的恰到好处,仰头看向谈知沥时笑得很美。</p>
女人手臂挽上了谈知沥的臂弯。</p>
谈知沥手臂搭上女人腰肢。</p>
动作自然又亲密。</p>
谈知沥垂着眸,笑着说了句什么,女人头往他肩上靠了靠。</p>
任灯收回视线,掌心被指尖掐破,沁着血迹。</p>
落荒而逃也好,自觉让位也好。</p>
这段感情从来都是她一厢情愿唱独角戏。</p>
休息区隐约传来说话声和女人的笑音。</p>
任灯避开休息区,绕进了里面的包厢通道。</p>
通道转角处传来声清脆打火机声响。</p>
火星明灭。</p>
随轲往唇边送的烟重新垂落在腿侧。</p>
任灯目不斜视从男人面前经过。</p>
随轲凝着眼前那抹带着狼狈和失魂落魄的身影良久。</p>
烟蒂燃尽燎手,随轲低头捻灭火星,眸色暗沉不明。</p>
*</p>
空气里氤着浓浓的酒气。</p>
任灯想,这个夜晚真是糟糕透顶。</p>
明津泽打电话过来时,她借口想起车上有衣服,去换衣服了。</p>
“还回来吃蛋糕吗?”</p>
“不了。”</p>
“那我给你叫代驾——”明津泽的声音忽地有些远,像是手机被拿远。</p>
”我让司机过来找你。”</p>
耳边响起谈知沥的声音。</p>
任灯望着街道上的霓虹灯,招手拦了辆出租车。</p>
“已经坐上出租车了。”</p>
以往每次出来喝了酒,她都会用他的司机或蹭他的车回家。</p>
电话那端没再有声音,她挂了电话。</p>
对上出租车司机的询问目光。</p>
“去日出。”</p>
任灯低头看着半干的裙摆和沾着水痕的鞋子发出浓烈酒气,似有蚂蚁在身上爬。</p>
在回家换衣服和去买醉,她选了后者。</p>
*</p>
酒液在高脚杯里微晃,任灯倚着吧台一饮而尽。</p>
调酒师重新给她续了杯。</p>
这家清吧是宣珍众多前男友中的某个前男友开的,场地熟悉,离家近。任灯在外边喝酒从来都是浅尝辄止,只敢在家里放肆的喝醉。</p>
日出的酒没有家里的酒好喝,但是驻唱的声音她喜欢。</p>
左耳是舞台上歌手翻唱《我们的时光》,低低的嗓音唱着很是好听。右耳是宣珍在电话里的怒骂,“任灯,你非他谈知沥不可吗?”</p>
“他心间上的白月光回来了,你二话不说把位置让了出去,这会儿自己躲着买醉,你可真出息。”</p>
“我比谁都知道你不是恋爱脑。”</p>
“你在他身边这么些年,那叫一个润物无声,你不求回报小心翼翼捧着颗真心,说难听了就是不长嘴自我感动。”</p>
“你脑子里到底想什么?”</p>
晚上十点,日出这个点人慢慢多了起来。</p>
身后灯光暗了下来,任灯面容隐在光线下。</p>
清吧里不少人视线都落在了这个坐在高脚桌上的女人身上。</p>
人影绰绰里,女人一袭旗袍,玲珑清冷,细细的黑色高跟鞋衬着女人那半截暴露在空气里的踝骨美极了,旗袍下的长腿白皙且直,她握着高脚杯,长发散落在肩头,眉眼微微弯着,散了一身清冷,让人觉得懒倦而温柔。</p>
任灯脑子里在想什么呢。</p>
18岁溺在水里要溺毙的任灯被谈知沥从水里拽了一把,从此把那拽她出水的人奉为神祇。</p>
一开始也不是爱情,后来慢慢就变了质。</p>
任灯把手机贴近耳朵,声音已经有了醉意:“珍珠,他一直有很喜欢的人。”</p>
“我没捅破这层关系,也没有越界……”</p>
宣珍过了好几秒都没说话。</p>
她想到那天在车内透过咖啡馆落地窗偷拍下谈知沥吻任灯时那幕。</p>
在今天之前她是开心的,她以为任灯守得云开见月明,还怂恿任灯把那张照片当朋友圈背景。</p>
这会儿气得想砸掉手机。</p>
她也真这么做了。</p>
没有越界,谈知沥那个情不自禁的额头吻算怎么回事。</p>
任灯唇抵上酒杯,咽下酒液,听着耳边嘭的一声响,笑得温柔难过:“你在发脾气吗,我不准备再喜欢他了。”</p>
“珍珠,我不要再喜欢他了。”</p>
宣珍捞回手机,看着蜘蛛网密布的手机屏软声哄着:“我已经录音了,说到做不到的是小狗。”</p>
“姐妹这有大把男人,要啥样的有啥样的,我给你挑个最好的,晚上过来给你暖床。”</p>
“等着我啊。”</p>
床上刚脱下衬衫和西裤的男人见宣珍要走忍不住出声,“不留下来?”</p>
任灯打电话打得认真,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,也没分神去看。</p>
只听着听筒里宣珍敷衍地哄男人的声音她噢了声。</p>
珍珠现在在温柔乡里。</p>
听筒里传来:“唔——”</p>
电话那边发生了什么,任灯即使看不见也能猜出来。</p>
耳朵和脸热了起来,任灯把手机往边上推了一点。</p>
眩晕得厉害,她指尖误触了免提。</p>
调酒师调酒的动作一顿,目光兴味地看向她。</p>
喘息声和珍珠的流氓话让任灯几乎是下意识就想掐掉电话。</p>
她晕得厉害,脚下一空,电话没挂断,险些栽倒。</p>
眼前横来只手臂,有力地大掌托住了她的腰,很稳也很紧。</p>
弯曲的手臂线条分明,浅表肌肉明显。</p>
男人的脸开始重影,任灯努力地让自己的眼睛聚焦。</p>
好不容易聚焦了两秒,任灯脱口叫了声:“随轲。”</p>
听到任灯叫出他名字,随轲低头,眼眸凝聚盯着她眼睛。</p>
任灯眸底是汹涌醉意,眼尾洇着抹红。</p>
这副模样,落在任何一个男人眼里都是致命的诱惑。</p>
这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,眼瞳里对他没有熟悉,只是认出了他,知道他是随轲。</p>
任灯晕得厉害的脑袋迟钝地想,又见面了。</p>
今晚真巧。</p>
这人又一次看到她狼狈模样。</p>
随轲斜睨了眼蠢蠢欲动准备来搭讪任灯的三个男人。</p>
那三个男人被这冷戾的眼神扫过,都悻悻回了座位。</p>
随轲低头看醉得不轻的人:“能走么?”</p>
任灯视线里晕的厉害,清吧里热得她难受。</p>
她想出去透下气,朝着随轲点了点头。</p>
没忘记捞起手机,掐了电话。</p>
暧昧声音截停,任灯松了口气。</p>
她不知道此时自己整个重量都倚着随轲,全凭着他掌着她腰的手才能往外走。只觉得自己还挺厉害,还能走直线不磕不撞。</p>
掌心腰肢细得似是一折便会断。</p>
随轲控着手掌力度,既不箍疼她又不让她磕着碰着。</p>
任灯一般时候喝醉酒不吵不闹,安安静静,这会儿哪哪都难受,很突然地开始吧嗒掉眼泪。</p>
风把头发吹到了嘴里,她还没冷得瑟缩就被一件黑色外套裹住。</p>
衣服上的味道干净清冽,带着很淡的尼古丁味道。</p>
冲锋衣很抗风,拉到顶的领口戳着她有些难受。</p>
任灯扯了两下领口,掌心斑驳月牙掐痕沁着干涸的血暴露在空气里。</p>
街景还有面前的人晃得厉害,她抓着男人手腕:“你别晃。”</p>
嗓音说不出的委屈难过。</p>
随轲黑色的眸子看着她,片刻后,他抬起手,指腹抹掉任灯眼角的眼泪。</p>
任灯嘴一撇,“还在晃。”</p>
随轲扯开领带,喉结滚了两下,“我没晃。”</p>
任灯眼泪的温度烫得他眼里冷戾一片。</p>
豆大的雨突然砸在脸上。</p>
任灯眼泪掉得更凶了。</p>
电话铃声急促,随轲接了电话不给对面人说话机会,“把车开到日出门口。”</p>
任灯有些站不住了,难受得想蹲下来。</p>
“想吐?”</p>
任灯摇了好几下头,“不,站、站不稳。”</p>
雨下得大了起来,好在清吧门口有遮雨的地方。</p>
被打横抱起,任灯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。</p>
她好像掉进云层里了。</p>
怎么这个云团一点也不柔软。</p>
黑色宾利在雨幕下刹车,下一秒降下车窗朝随轲喊:“我才停好车你又让我开过来。”</p>
“这雨真是说下就下,差点没把我淋死。”</p>
“这酒还喝不喝——”</p>
注意到随轲怀里护着个女人,景宇阳眼睛瞪直了。</p>
雨打湿了随轲大半个肩膀,怀里的女人却滴雨未沾身。</p>
景宇阳喊,“这里不能停车,快上车。”</p>
他眼见着随轲怀里的女人有些费劲地拿手机对着车牌拍照。</p>
随轲不急不徐的等她拍完照,甚至帮她稳了稳手机。</p>
女人说了什么雨太大景宇阳没听到。</p>
随轲撩眼,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此时带了几星兴味:“这是你家珍珠的车?”</p>
任灯很认真地点头。</p>
“上车么?”</p>
随轲征询她的意见。</p>
景宇阳踩着油门,祈祷随轲别把他赶下车。</p>
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当个开车的工具人,他甚至没敢往后看。</p>
任灯摁着太阳穴,皱了皱眉心。</p>
随轲在雨幕里携了一身雨水寒意。</p>
他不算温柔地擦干了她的眼泪:“就这么点出息?”</p>
任灯想调整下坐姿,刚刚被塞进车里她好像是歪着的。</p>
晕得厉害,她手胡乱拽住了男人已经松垮不成形的领带当支撑点。</p>
醉了酒的人身体完全不受控制,她泪眼朦胧栽进了他怀里。</p>
随轲敛眸扶正她,视线从她眼泪沾湿了拧成一撮一撮的长睫毛移到她掌心的掐痕上,喉结滚动几下:“何苦这般自轻自践自伤——</p>
任灯咬了咬唇,想到今晚她所有的狼狈都被他看了个遍。</p>
以为他接下来的话会是奚落嘲讽,车内却寂静一片,只有雨敲打车窗和她抽泣的声音。</p>
景宇阳实在没忍住,偷偷往后瞥了一眼。</p>
随轲拧开矿泉水瓶抵到任灯唇边,眸中似有熊熊火苗在燃烧。</p>
景宇阳屏了呼吸,他发现了大秘密。</p>
下一秒,他对上随轲的视线,心里一咯噔。</p>
完了,要被灭口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