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    原本早已毫无波澜的云枝，再看见这个日期的时候，想起她在玻璃瓶中的女儿，心脏还是猛地一痛。</p>

    本该陪她在医院待产的父子，居然一早预备好要在那天给虞白苏庆祝生日？</p>

    “嗯，你把东西收好，到时候布置场地还要带资料，别弄丢了。”</p>

    夜承宴平静应下，似乎丝毫不曾察觉云枝的异常，也似乎给虞白苏庆生，是他理所应当的本分一般。</p>

    “你不记得那天是什么日子了吗？”云枝放下文件，想着她孤单冰冷的女儿，心如刀割。</p>

    夜承宴带着诧异抬眸，看鬼似的盯了云枝半天。</p>

    “你不是都读出来了吗？那天是苏苏的生日。”</p>

    “苏苏出国这么久，你该不会连生日都不让我为她庆祝吧？”</p>

    “苏苏从前受了那么多苦，她已经没有亲人了，我只是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那天是我的预产期。”云枝冷声将夜承宴的解释打断。</p>

    夜承宴顿了一下，猛地想起那个他曾无比期待的女儿，似乎的确要在那天降生。</p>

    他最喜欢的就是女儿，当初夜泽出生时他还是失望了一瞬。</p>

    在得知云枝这胎怀的是女儿时，他一早就备下了一切用品。</p>

    可他怎么突然就忘了？</p>

    夜承宴的眉头转瞬松开，“预产期而已，又不是一定会在那天生，何况不是已经早产了吗？和苏苏的生日宴也不冲突。”</p>

    夜承宴理直气壮的辩解，让云枝的眩晕感愈重。</p>

    她早产，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父子为了保护虞白苏吗？</p>

    是妈妈错了。</p>

    妈妈不该留在这个世界，将你带来这个冰冷的世界，却又没能让你平安出生。</p>

    你的父亲和哥哥，似乎早不期待你的降生了。</p>

    云枝看着手上那份预定场地的资料。</p>

    下一秒，就被她撕得粉碎。</p>

    童童是因为虞白苏才死的，凭什么她的女儿泡在福尔马林里，虞白苏却能开开心心过生日？</p>

    眼看云枝撕碎资料，夜泽尖叫一声，发疯似的撞开云枝，抢走她手中的碎片。</p>

    “你干什么！”</p>

    “没有资料证明就没有用那块场地了。”</p>

    “那是爸爸花好大力气才预定的场地，你要毁了苏苏阿姨的生日宴吗！”</p>

    “你真恶毒！”</p>

    夜泽虽然只有四岁，也云枝如今身体虚弱，被个孩子一撞就摔了。</p>

    云枝此刻趴在地上，浑身痛得无法动弹。</p>

    而夜泽那张她看来无比乖巧可爱的小脸，此刻也狰狞可怖，如同来索命的厉鬼。</p>

    她恶毒吗？亲手害死自己女儿妹妹的父子都不能称之为恶毒，自己只是不让虞白苏办生日宴，何罪之有？</p>

    “云枝，你太过分了！”</p>

    原本看在云枝刚生产完身体虚弱，态度尚且温和的夜承宴，也在此刻冷了面孔。</p>

    他甚至没去扶自己刚早产的妻子，只带着夜泽专心拼着那张资料证明。</p>

    最后，是云枝自己费力爬起来的。</p>

    直到资料全部拼好，父子两人脸上才带了笑意。</p>

    夜泽转头，明亮双眼恶狠狠瞪着云枝。</p>

    “我不允许你欺负苏苏阿姨，我讨厌妈妈，讨厌妹妹！”</p>

    “你们两个是坏人，在苏苏阿姨生日宴之前，我不许你和妹妹进门。”</p>

    “这里是夜家，姓夜，你这个外人不许进！”</p>

    夜泽带着愤怒的咆哮声响彻别墅。</p>

    从前将夜泽视为心头肉，哪怕简单吵两句都要落泪的云枝，此刻却格外平静。</p>

    “嗯，好的。”</p>

    她冷静回应，没顾那对父子诧异的目光，拖着剧痛的腿转身上楼。</p>

    无论在夜家，还是在这个世界，她都是外人。</p>

    离开也好。</p>

    带着她的女儿，离开这个冰冷无情的家。</p>

    反正这里属于她的痕迹，都已被一一抹除。</p>

    生下二十八天，她可以专心解决外面的痕迹了。</p>

    云枝动作慢，等她收拾好行李，带着童童的玻璃瓶下楼时，那对父子已经出门了。</p>

    正好，省得跟他们废话了。</p>

    云枝行李不多，只有一个双肩包和童童。</p>

    但只有这些东西，还是让她费了些力气才搬到新的出租屋。</p>

    一进门，鼻腔里传来熟悉的暖流。</p>

    云枝迅速冲到洗手间，可鼻血还是喷洒着落了一路。</p>

    她用流水冲了许久，直到洗手池一片猩红也没能止住血。</p>

    该不会没等到一个月，自己就先失血过多而死了吧？</p>

    云枝正自嘲笑着的时候，出租屋的门被人敲响。</p>

    她刚搬来不到一小时，是新邻居？</p>

    云枝胡乱捂着鼻子，挪了半分钟才走到门口。</p>

    可在开门看见门外那人的时候，云枝愣了一下，捂着鼻子的手也松了。</p>

    手刚一挪开，鼻血瞬间又涌了出来。</p>

    原本想给云枝惊喜的程书砚，开门看见的就是一脸血的云枝。</p>

    他漆黑的眼中瞬时一片慌张，拉着云枝的手腕将她拖进门按在沙发上。</p>

    “枝枝，你怎么流这么多血？”</p>

    昨天收到医院的消息后，他连夜赶到了云枝所在的城市。</p>

    半小时前，他查到云枝搬出了夜家，直接就赶过来了。</p>

    程书砚拿纸巾捂着云枝的鼻子，温热的皮肤靠在她脸上，令人格外安心。</p>

    “没事，不小心撞到了。”</p>

    云枝有气无力解释，说话时嘴里都带着血味。</p>

    可程书砚紧锁的眉头不松，云枝又笑着安慰。</p>

    “你不是看见医院的体检报告了吗？我身体没问题，真是撞的。”</p>

    前天做引产时，云枝也做了全身检查，体检报告是绝对没问题的。</p>

    她是在体检结束后，才被设定为骨癌的。</p>

    程书砚想起那份健康的体检报告，这才松了口气，认定云枝的确只是不小心。</p>

    “都这么大了，走路怎么还是跌跌撞撞的。”</p>

    久违的关心，让云枝眼眶一酸，差点没忍住哭出来。</p>

    她一抿嘴，牢记自己目前的任务。</p>

    “哥，夜氏集团的股份你要吗？我给你，不要钱。”</p>

    程书砚心中一惊，深深蹙眉。</p>

    他看着云枝脸上悲戚决绝的表情，心蓦地疼了下。</p>

    能把云枝逼到这个程度，连股份都不要了，那些人到底做了什么！</p>

    他组织着语言，每个字都小心翼翼。</p>

    “枝枝，你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滴滴。”</p>

    手机铃声突然响起，打断了程书砚的话。</p>

    还在咬牙对抗疼痛的云枝反应了会儿，才确定是自己的手机响了。</p>

    她稳稳心神，慢慢从包里拿出手机，看见来电显示上的“老公”两个字。</p>

    自嘲的勾唇……</p>

    她刚想挂断，对面的程书砚也看到了来电显示。</p>

    “枝枝，你接电话吧，我去洗个手。”</p>

    说完，便朝着卫生间走去。</p>

    云枝深吸口气，想必是夜承宴已经知道自己离开了，正好把话都说开，以后也就没有联系的必要了。</p>

    “云枝，给你20分钟，马上来医院一趟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