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    “当心！”</p>

    萧瑾低声提醒，苏灵雪呆若木鸡，下一秒，人就已经被男人压在怀里。</p>

    他脚步连轴辗转，瞬秒之间，躲闪开来。</p>

    哗啦——</p>

    一盆水尽数泼洒在地，不沾苏灵雪分毫。</p>

    苏灵雪紧张地揪着男子墨黑的衣裳，依稀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。</p>

    萧瑾身形高大，大手扶着她的腰，有种护犊子的老爹保护小闺女的感观。</p>

    苏灵雪心惊肉跳，瞪着俩铜锣眼扭头看泼水的始作俑者。</p>

    那是个穿浅褐色窄袖短衫的婢女，梳着单螺髻，一根筷子插入发间，面目青涩，约莫十五六的样子。</p>

    彼时，她粗糙的手端着木盆，一双小小的绿豆眼里，似有怨毒浸润。</p>

    原主来了余府两月，府中认识的人不多，恰好，这婢女是其一，巧绣！</p>

    巧绣手里的盆‘吧嗒’落下，双手叠交在前，恭顺的欠身行礼，“二夫人恕罪，奴婢乃无心之失。”</p>

    她请饶时，偷偷望了眼苏灵雪，由下而上，眼眶里眼白居多。</p>

    苏灵雪顿时明悟，什么无心之失，根本就是蓄图之。</p>

    可印象中，巧绣对她格外好。</p>

    余老夫人口中的救济，不过是给口饭吃，赏个遮风避雨的下人房住。</p>

    但巧绣会拿二院的点心塞到她手里，感染了风寒，还买了药，熬制好，亲手喂她喝下。</p>

    怎么，她没死，再回余家，巧绣就脏水伺候？</p>

    苏灵雪没急着戳穿，她温温一笑，灿若骄阳，“你我之间谈何过错。”</p>

    她松开了揪着萧瑾衣裳的手，略有些尴尬。</p>

    萧瑾面不改色，只是幽深的眼，如鹰隼般锁定着巧绣。</p>

    苏灵雪走上前，将巧绣扶，“收拾一间屋子，日后我就住在这了。”</p>

    巧绣眼骨碌一转，避开苏灵雪的目光，垂眉低首，诺诺地应声，“奴婢遵命。”</p>

    苏灵雪目送巧绣走远，萧瑾手中的剑推出七寸，铁着冷脸道，“养虎为患。”</p>

    他也察觉巧绣心思叵测。</p>

    苏灵雪看了他一眼，无言。</p>

    最大的虎不就在身边么？</p>

    随时随地，意图了结她的小命。</p>

    巧绣是行为举止蹊跷，但手脚倒是麻利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，便收拾好了客房。</p>

    前庭的厢房，坐北朝南那间是余家二公子生前的住所，苏灵雪不愿去招惹那晦气，一想到夜晚入睡的床榻，余家二公子躺了十多年就膈应人。</p>

    她没什么像样的衣裳在府上，穿喜服又别扭，便叫巧绣给了一套她自己的。</p>

    棉麻的料子，灰缬印花，朴质，粗糙，胜在舒适。</p>

    换上衣裳，苏灵雪就往椅子上一坐，自顾自的倒了杯水，她留了个心眼，推给到了桌子边，笑看萧瑾，“大哥，渴了吧，喝口水润润喉。”</p>

    萧瑾看她皮笑肉不笑，明灿灿的眸子，看不出丝毫城府。</p>

    “没毒。”</p>

    他环抱着双手，一板一眼点破苏灵雪的小心思。</p>

    苏灵雪不觉窘迫，又取出个杯子来，“大哥瞧您这话说的，我怎么可能利用你，一派赤诚，天地可鉴。”</p>

    萧瑾凤目沉了沉，这丫头心眼子不少，照理说不会被人活活做了阴婚才对。</p>

    疑惑在心底打了个来回，他转身出门，“夜里当心着点。”</p>

    苏灵雪端起白陶的小杯凑到唇边，抿了抿水，点了点头，心里却敲响了另一番算盘。</p>

    夜。</p>

    起了风。</p>

    余府外挂着的吊唁灯笼摇曳得厉害。</p>

    主母房中，余老夫人沟壑纵横的脸垮着，伺候身边的丫鬟桂香掌了灯，小心翼翼的剪着灯芯，“老夫人，二公子的墓已重修，人也都召集齐全了。”</p>

    余老夫人正泡着脚，想起苏灵雪回府时不知好歹的样子，窝一肚子的火。</p>

    她身旁的护卫到底什么身份，一个沿街乞讨的死丫头，哪搬来的救兵？</p>

    余老夫人想不通，也不屑再深究。</p>

    她晦涩的乜眼，捏着手中莹润的佛珠，狠厉的吩咐桂香，“杀了。”</p>

    苏灵雪那贱蹄子既然敢回来，就让她有来无回。</p>

    纵使她身旁的护卫再能耐，莫不是以一敌百不成？</p>

    苏灵雪堂而皇之的去往二院，她便让桂香找来了余铺商行所有的伙计，必将苏灵雪灭口，连她的护卫一并挫骨扬灰！</p>

    呼啦啦的风拂过，二院里的杨柳树枝条群魔乱舞一般。</p>

    苏灵雪早早就沐浴躺下，却睁着俩黑曜石般的大眼睛，一丝丝睡意也无。</p>

    余家吃了哑巴亏，老夫人竟不闻不问，过于诡异。</p>

    苏灵雪在等，等的不是老夫人找茬。</p>

    静悄悄的夜，她缓缓坐起，蹑手蹑脚的下了床，蹬上绣了梅花的红色布鞋。</p>

    偷偷摸摸的苏灵雪走出里屋，在门口附耳倾听。</p>

    萧瑾一直守在门外，想必应该睡着了吧。</p>

    苏灵雪壮着胆子拉开门，一只眼睛透过门缝往外瞄。</p>

    黑衣男倚着朱红的柱子席地而坐，手揣宝剑，单腿随意舒展，另一条腿屈起，他侧脸在屋檐下烛光中极其深刻，阖上双目，长睫投下来一片阴影。</p>

    此时不走，更待何时？</p>

    等老夫人嘎了她入土，还是等萧瑾将她当做废棋后杀之？</p>

    成年人不做选择，我命由我不由天！</p>

    苏灵雪屏住呼吸，将房门大开，踮着脚尖勾腰驼背，犹如夜行中的狗狗祟祟。</p>

    然而，苏灵雪迈下台阶，背后冷凜的眼就已不偏不倚的凝视着她。</p>

    萧瑾薄唇紧抿，缄默无声，只是耳廓微动。</p>

    苏灵雪浑然不觉，她甚至未曾回头看一眼。</p>

    入睡前，她将‘陪嫁’的金钗，珠串，皆收拾起来兜在怀中，趁着夜深人静，离开余府，凭着她白手起家的经历，又拥有一技之长，还怕在古代活不下去？</p>

    刚开始她还谨慎小心，度过一半的院子，她脚步越来越快，仿佛不远处那道院门，就是通往极乐世界的入口。</p>

    她迫不及待跑过去，手还没碰到院门呢，突然有人踹上门扉——</p>

    轰隆一声。</p>

    门塌了。</p>

    苏灵雪呆愣当场，映入眼帘的，是一个个彪头大汉。</p>

    苏灵雪瞪大眼，脖子微微前倾，不敢置信，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。</p>

    这么多人，少说有七八十个，这是......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