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    寒风呼啸，整个棠苑好似都被冰封。

    直到洛九颜带着许鸣琛离开，陆青州才僵硬的蹲下捡起断裂成好几截的木牌。

    一片又一片捡起来，再拼凑到一起，却始终都无法复原。

    这一刻，他只觉三魂六魄都随之一同破碎。

    “我为大楚抛头颅洒热血，为何最后却沦落到连一个墓碑都没了！”

    这是他亲手为自己刻的墓碑，要插在他的坟头，长眠在大楚的黄土之上啊。

    可现在，没了，什么都没了……

    “啪嗒”

    泪水无声滴落到了破碎的木块上，晕染成水痕。

    陆青州将破损的碑收好放到了自己的盔甲身边，一遍又一遍拂过每一道裂痕，就好像是在轻抚自己心脏的裂口。

    一连三天，洛九颜没有再来棠苑。

    陆青州掐指算了算，自己只有最后四天就要离开人世。

    许是时间不多，他的身体也虚弱了不少。

    月悬天幕之时，陆青州恍惚间听到了隔壁的静幽阁传来一阵琴声。

    犹记得十岁那年，他常被噩梦惊扰，整夜难眠。

    洛九颜听闻用金丝楠木为身蚕丝做线的古琴，可以让人安息凝神。

    便翻山越岭，寻遍整个华夏大路，在人迹罕至的山林中寻到了极品金丝楠木。

    随后，她又去了昆仑雪山寻天蚕，采集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取出天丝。

    那时候的洛九颜，双手磨出了无数血泡才将制作出一柄古琴。

    “能让青州日日好眠，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毫不犹豫。”

    后来的后来，陆青州舞刀弄枪，洛九颜则日日为他抚琴作伴。

    回忆戛然而止，可是隔壁的琴声却未停。

    陆青州不自觉地顺着琴音走到了静幽阁的庭院之外。

    月下清影，洛九颜轻抚琴弦，许鸣琛在一旁吹箫。

    琴瑟和鸣，宛若神仙眷侣。

    陆青州的心尖随着每一道响起的音律而颤抖，眼眶渐红了起来。姑姑曾对他独一无二的偏爱，已经全都转移到了另一个男人身上。

    “没关系，只有最后四天，我就看不见也听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陆青州收回视线，转身回了棠苑。

    这一夜，他睡得很不安稳。

    昏昏沉沉，早上起来时还一阵头重脚轻。

    刚要出寝房，却看到许鸣琛站在屏风后的书柜前，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旧书。

    只一眼，陆青州脸色忽的一白。

    他曾在这本书上写下过的对洛九颜的爱慕。

    只是为何现在会出现在许鸣琛手中？

    “陆青州，你居然对将自己养大的姑姑动了这种龌龊心思！”

    许鸣琛紧紧盯着陆青州，眼底的情绪带着审视和嫌恶，说出来的话也格外直接。

    “这些年若你死在战场，别人还会觉得你是个英雄，但眼下你还赖在王府不走，对自己姑姑依旧痴心妄想，你真是丢尽了你们陆家十代英魂的脸！。”

    陆青州心尖一哽，一时任何解释都变得苍白。

    “那都是过去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话尚未说完，便被许鸣琛打断。

    “你敢说你对你姑姑已经没了想法？如今看着这书上的情话，再想到你对九颜的心思，真叫人恶心！”

    “若你还要些脸面，就去九泉之下寻你爹娘，跟他们磕头认错！”

    话落，他直接将架子上的长剑抽了出来，朝着陆青州直直捅去。

    “姑父……”

    陆青州下意识夺过剑刃，许鸣琛眼中却暗芒一闪，径直往剑撞去。

    刹那间，他的胸前就开出了一朵鲜红的血花。

    “青州，你竟然想杀我？”他凄惨一叫。

    这时，房门被人猛地推开，洛九颜大步奔了进来。

    “鸣琛！”

    她伸手将许鸣琛搀扶住，抬手止住他胸前的血。

    许鸣琛虚弱地靠在洛九颜怀里，沙哑开口：“九颜，我只是想来关心青州，没想到他回对我下如此狠手。”

    听着许鸣琛颠倒黑白，陆青州连声辩驳：“姑姑，我没有……”

    “够了！”

    洛九颜扶着许鸣琛，阴沉着脸睨向陆青州：“伤了人还不承认，陆青州，你太令我失望了！”

    “你但凡还有半分良知，便自刺一刀，对鸣琛请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