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“我升计调经理会不会没戏了?”</p>张黄和攥住她手腕。</p>
光线昏暗。</p>
余欢喜看不清他表情,调侃说,“人秋雅结婚你搁这又唱又跳的。”</p>
“......”</p>
她嘴有毒。</p>
听出弦外之音,张黄和尴尬挪开视线,抬膝盖一顶。</p>
“社会资源有限,只有蠢货才会坐等分配。”余欢喜说。</p>
“......”</p>
含沙射影。</p>
张黄和噎得岔气,嘴唇抿成一条线,反驳道:“你正经上过几天班!还一套套的!”</p>
专戳她肺管。</p>
佳途云策是大公司,大厂如战场,阶级斗争惨烈,岂是她一个小黄牛能体会的。</p>
“谁告诉你非得上班才有方法论,我社会是混假的?”</p>
“少提你那些歪门邪道!”</p>
“那你何必问我!”</p>
“谁问你了!”张黄和语塞,梗着脖子自辨挣扎,“我......我自言自语行不行!”</p>
他烦得直挠头,撩起被子,蹿身拽开窗帘,捞过窗台上的打火机,点了一支贵烟,深吸一口,缓缓吐出烟圈。</p>
淡蓝色烟雾萦绕,飘向窗外。</p>
远方,万家灯火明灭。</p>
如同黑夜里满载欲望的一双双眼睛,眨啊眨的,让他心慌忐忑。</p>
他很矛盾。</p>
眼看就要升成资源管理部总。</p>
陈总挂了。</p>
这也太他妈邪门。</p>
先不说到底能不能升,就算顺利晋升,来个新领导,铁定会打压前任提拔的人。</p>
当然,这种算相对最好的情况。</p>
一朝天子一朝臣。</p>
他担忧的是,升职失败,还无端得罪新领导,毕竟,他属于前任曾有心提拔的人。</p>
别人未来可期,他张黄和未来可分期。</p>
-</p>
倏地。</p>
“你有病吧!”张黄和尖叫。</p>
屁股结实挨了一脚。</p>
冷不丁被踹,他身形一歪,手腕一抖,烟灰掉地上,愕然回望。</p>
“少在家里抽烟!”余欢喜蜷回长腿,高抬下颌瞪他,“让你不长记性!”</p>
“我心烦!”张黄和狠嘬一口,烟卷飞快燃烧,捻灭烟蒂,顺势拉开纱窗丢出去。</p>
真不该受她蛊惑。</p>
一个一线牛马,找领导谈什么升职加薪啊,求稳多好呀,搞得现在陈总挂了,他倒进退两难。</p>
“他妈的真是信了你的邪!”</p>
张黄和抓过床头柜的手机,躲去洗手间。</p>
-</p>
未几。</p>
排风扇呼呼作响,张黄和在厕所抽烟。</p>
她的底线。</p>
如果他非坚持在家抽烟,必须在厕所,以及必须开排风扇。</p>
余欢喜跳下床,门板拍得咣咣响,“张黄和!你丢不丢人!只会窝里横!”</p>
“不想当牛做马的是谁!想要你就大大方方争呀,不然好事凭什么落你身上!”</p>
“既要又要!两面三刀!当自己谁啊,跟谁俩玩抽象呢你!”</p>
丛林法则,职场也不例外。</p>
社会本就存在不公,真正的好东西必须靠抢,当然要不遗余力争取自己的利益。</p>
领导不是家长,利用不是重用。</p>
得不到提拔却要挑大梁,缺心眼才甘当工具人。</p>
突然。</p>
洗手间安静下来。</p>
张黄和用行动传递情绪。</p>
“有本事你晚上就住厕所!”余欢喜从外头关灯,折回躺床上。</p>
-</p>
洗手间没有透气窗,张黄和呛得直咳。</p>
他的手空悬开关,犹豫不决。</p>
像极了此时反复横跳的纠结与焦躁。</p>
他今年28岁。</p>
四年前进入公司,熬油一般苦干,不说别的,就光熬走的同事,少说不下20个。</p>
佳途云策传统业务部,下设三个部门,旅游事业部、运营管理部和资源管理部。</p>
他干的计调,属于资源管理部底下一个分支,自他入职,部门总一直空缺,Ching姐好似没看见,从来不提。</p>
蔡青时,圈里人称Ching姐,女强人,传统业务部负责人,他的直属领导。</p>
新人他负责带,业绩他负责搞,去年传统业务部旅游线路营收30%的突破,军功章有他张黄和多一半。</p>
他爸从小教育他,一分耕耘一分收获,只要努力干,领导又不瞎,迟早会看见的。</p>
可是,四年了。</p>
1460天,35040小时,他拿着专员的薪水干经理的活儿,说不闹心是假的。</p>
去年底,他终于鼓起勇气,结果,Ching姐直接拿规则卡他。</p>
佳途云策有项铁律,中层管理第一学历必须985起步,要么就得硕士研究生学历。</p>
二选一,他哪个也不靠。</p>
“张黄和,规则之下众生平等,我为什么要刻意针对你?是你门槛不够。”</p>
Ching姐一针见血。</p>
后来,余欢喜问他为什么原地踏步。</p>
他要面子,没告诉她实情,推说公司论资排辈,可能暂时还没轮到他。</p>
余欢喜笑他傻。</p>
“你清醒一点!职场从不缺有能力的人,领导绝对不会因为你优秀就提拔你。”</p>
“她不想看到你优秀,只想看到你能为她所用!”</p>
“什么是铁律,什么是规矩,先有人还是先有规矩?规矩,拜托!那是专门给遵守规则的人量身定制的!”</p>
“......”</p>
张黄和哑口无言,只觉浑身燥热。</p>
长久以来的憋屈和不甘,在内心幻化成一把火,熊熊灼烧。</p>
“升职是你自己的事儿,自己的事自己都不主动,还打算指望谁,贵人又不贱。”</p>
她的话,像一针强心剂,张黄和醍醐灌顶。</p>
他想到一个人。</p>
一个能帮忙的贵人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