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什么奴…</p>什么小姐…</p>
老爷子回光返照糊涂了吧！</p>
所有人都震惊了。</p>
椅子上的云渺高高在上坐着，淡淡的垂着眼睛。</p>
眉间拢了冷雾，语气却比对他们温和了许多。</p>
“豆芽，执念已了。”</p>
“去吧。”</p>
周老爷子目光炯炯，如夜光明灯。</p>
他又俯身大拜。</p>
“多谢小姐。”</p>
周家子孙大脑都发麻了。</p>
云渺起身，步履轻盈缓慢，油纸伞在她手里晃晃悠悠。</p>
开门，关门。</p>
一个让他们抓耳挠腮，宛若惊雷一样的人就这么轻飘飘的来。</p>
又轻飘飘的走。</p>
“阿源。”周苍山声音一沉。</p>
周源听出这是老爷子要有交代，跪下:“爸，您说。”</p>
周苍山没说话，而是将他大拇指上的鸽子血扳指套在周源手上。</p>
周源大惊，心中激荡无比。</p>
这枚戒指，从他出生就在父亲手上，从未取下。</p>
他年幼时十分喜欢，央求着要。</p>
父亲说，只有他真正有能力继承他身份的时候，才有资格得到他的扳指。</p>
五十年来，他事事做到完美，却总是没资格拿下这枚戒指。</p>
三月前弥留之际，也不曾交给他。</p>
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得不到父亲的认可。</p>
现在，他得到了。</p>
他眼睛积蓄热泪:“爸，您吩咐！”</p>
周苍山道:“我自幼便是小姐的奴，现在，是你了。”</p>
“小姐下山当有要紧事做，我要你发誓，照料好小姐，一切以小姐为主！”</p>
周源:“我周源发誓，必照料好云小姐，一切以云小姐为主！”</p>
“当小姐的奴，是你的福气……”</p>
说完，周苍山眼睛微微一闭，没了声息。</p>
人生最后的走马观，浮现的是他尚在幼时，在街上要饭被打的场景。</p>
小姐撑着一把油纸伞，扔给他一个红彤彤的扳指。</p>
她冷冷道:“愿意当我的奴才就跟上来。”</p>
他捡起红扳指，紧紧的握住，瘸着腿，倔强的跟在她身后。</p>
一跟就是十五年。</p>
那个永远冷漠神秘，高不可攀的纤细身影，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。</p>
世间沉浮近百载，无论他身份地位如何变化。</p>
他都深深记得。</p>
他是小姐的奴。</p>
……</p>
周家老宅响起起伏的哭声。</p>
细细麻麻如同黏腻的触手探上云渺的肢体，沉闷压抑的痛苦流水一般倒过来。</p>
这种哭声和痛苦。</p>
有七十年没有听到了，一如既往的……</p>
让人心烦。</p>
云渺听了一会儿，撑开油纸伞。</p>
“云小姐，请留步。”</p>
周源快步追了出来，勉强保留着周家当家人的气场。</p>
“什么事？”</p>
周源将手递过去，展示那枚扳指。</p>
姿态放的很低。</p>
“父亲临走时，将这枚扳指给了我，让我发誓，让我一切以小姐为主，照料好小姐。”</p>
“我在父亲面前发了誓，就绝对不能食言，小姐，从今日开始，你就是我周家贵客。”</p>
云渺本来有点不耐烦。</p>
看到扳指后拢着冷雾的眉才松开了些。</p>
一时沉默。</p>
周源知道她在思考，不敢打扰。</p>
片刻，她收拢伞:“我住哪里？”</p>
周源松口气。</p>
好歹是留住了人。</p>
周源:“小姐应该喜静，老宅有两栋房，后面那栋较为清净，我让人带你过去。”</p>
说完，想到父亲说的话。</p>
说起小姐两个字时的虔诚与恭敬，周源又补了一句:“父亲刚刚过世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，并非有意怠慢。”</p>
生与死是人类最大的两件事。</p>
云渺不管生，只管死。</p>
知道人死后有许多事情要做。</p>
她点头，周源去找周管家。</p>
周管家哭的不能自控，扶着墙看到周源过来，擦擦老泪:“先生。”</p>
周源拍着他的肩:“母亲年龄大了，夫人要顾的事情也多，那位云小姐交给你招待。”</p>
周管家哽咽道:“你放心先生，绝不会怠慢。”</p>
“不。”</p>
周源道:“不止不要怠慢，势必要好好对待，把她当我们周家祖宗对待！”</p>
周管家震惊了。</p>
什么情况。</p>
她身份多尴尬啊，老爷子心上人的后人。</p>
把她当周家祖宗对待，那老夫人呢？</p>
这不是把老夫人的脸往地上踩吗？</p>